湘月·天风吹我

清代龚自珍

壬申夏泛舟西湖,述怀有赋,时予别杭州盖十年矣

天风吹我,堕湖山一角,果然清丽。曾是东华生小客,回首苍茫无际。屠狗功名,雕龙文卷,岂是平生意?乡亲苏小,定应笑我非计。

才见一抹斜阳,半堤香草,顿惹清愁起。罗袜音尘何处觅,渺渺予怀孤寄。怨去吹箫,狂来说剑,两样销魂味。两般春梦,橹声荡入云水。


留余庆

清代曹雪芹

留余庆,留余庆,忽遇恩人;幸娘亲,幸娘亲,积得阴功。劝人生,济困扶穷,休似俺那爱银钱、忘骨肉的狠舅奸兄!正是乘除加减,上有苍穹。

南乡子·何处淬吴钩

清代纳兰性德

何处淬吴钩?一片城荒枕碧流。曾是当年龙战地,飕飕。塞草霜风满地秋。

霸业等闲休。跃马横戈总白头。莫把韶华轻换了,封侯。多少英雄只废丘。


一叶落·泪眼注

清代朱彝尊

泪眼注,临当去,此时欲住已难住。

下楼复上楼,楼头风吹雨。

风吹雨,草草离人语。

菩萨蛮·黄云紫塞三千里

清代纳兰性德

黄云紫塞三千里,女墙西畔啼乌起。落日万山寒,萧萧猎马还。

笳声听不得,入夜空城黑。秋梦不归家,残灯落碎花。


与余生书

清代戴名世
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土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惭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
最高楼

清代蒋敦复

神女怨,三十六宫春。暮峡渺行云。青鬟覆额金钗重,红楼吹梦玉箫频。

写鸾笺,题凤锦,绘真真。

便万语、千言心未毕。纵万转、千回唤肯出。环佩影、拜前身。

瑶坛曾注长生箓,琼华合授上元文。草同根,花并蒂,两情亲。

山花子·林下荒苔道韫家

清代纳兰性德

林下荒苔道韫家,生怜玉骨委尘沙。愁向风前无处说,数归鸦。

半世浮萍随逝水,一宵冷雨葬名花。魂是柳绵吹欲碎,绕天涯。


先中丞公癸酉鄂闱拟墨原稿沄儿装潢成册敬题其后 其一

清代郭曾炘

三度文衡总向隅,九重温语念寒儒。传家别有燕支笔,手泽犹堪一集都。

读工部诸将五首感次其韵 其一

清代傅为霖

郁郁卢龙塞上山,瀛环岱岳拱雄关。谈天幻出乾坤外,列国奇分昴毕间。

瓴水直从高屋建,鼓声那计左轮殷。南宫不少中兴将,谁是差强吴子颜。

写溪楼迟客图系之以诗

清代袁棠

高树生秋声,孤村断人迹。峰寒不作云,重叠见山脉。

冈绝沙句连,游目杳无极。晏坐水边楼,明灭数帆席。

谁从烟外指,人家住寒碧。美人期不来,幽景足可惜。

拈笔写荒寒,斜阳澹将夕。

红窗睡

清代蒋敦复

刚被红鹦呼欲起。奈小病、玉窗慵倚。纤腰重亸思寻梦,有些儿难记。

解事双鬟私语细。道今日、恹恹甚底,昨宵绣被。也无情物,到五更天气。